小岛至今仍靠摆渡出入,傍晚就会停航,小岛就会进入停摆模式,等到第二天太阳醒来时,小岛也才会醒来,重新与外界联糸上。
我双亲在世时,岛上的亲戚常来我家走动。后来日渐少了,小岛对于我日趋陌生。这两年,我老是觉得欠着小岛,欠外婆和大姑一些东西末还,想还但又肯定还不清,似乎这是血缘搅动着我的内心。
小岛名“冬松岛”,原为“单松岛”。雷州半岛没有“松”树,方言中的“松”是大榕树的意思。我想这棵榕树,应是这个海岛的魂与根,要不断不会以它命名。
在一个海岛的渔船停泊处,有一棵接天连海的大榕树,这多有画面感啊。岁月更替,潮涨潮退,如今,岛上的那棵大榕树已经找不到了。
有人说过,从故乡出发,从世界回来,人的情感就会对故乡故土有特别浓的情愫。小岛,我终是要来的!登岛要在和安镇渡口乘小渡轮。渡轮上有“冬松渡”三个字,这名字多美啊!“冬松渡”,这名字极日本,我们好像是要往一个治愈系的日本小岛。但乍看站在船头这两位“渡娘”的装束风情,有点晃忽到了东南亚某个小岛。
小渡,渡口,在唐诗宋词中有极美好的意境。
好多人都有一个面朝大海,择岛而居的美梦。我们12个人,从天南海北奔往冬松岛。我的朋友们从北京、重庆、武汉、广州来,相互之间并不认识,谁是谁并不重要?谁和谁也不重要?我们都是爱岛的人。
小艇在海面上飞驰,城里来的女人们像骑上快马,海浪带着她们身体有节奏地跃跳。
在轮渡上我们遇到一个小男孩,带着他DIY涂着五彩的自行车,这会不会岛上第一个文创作品呢?
进岛可先游览海上森林——红树林。雷州半岛海岸有红树林21万亩,是中国最大的红树林自然保护区,冬松岛周边有近一万亩的红树林,构成了小岛的绿色屏障。
一片片的红树林像绿色的浮岛飘在海面上。
有的红树(红树可不是红色的)可高达十几米,成为赶海人乘凉的好地方。
天气炎热时,连小渔船也要躲到红树下纳凉。
休渔了,渔船都挤在一起拉家常。
渔船闲了,人也闲了下来。树荫下绑着一排排的吊床,男人们躺在上面过着晃晃悠悠的夏天。岛民在渔船摇晃惯了,所以上岸后也习惯在网床上摇晃着入睡。
小岛还葆有难得的原生态,树木掩映房舍。
环境干净的地方,人的心灵也是干净。
果不然,我们在岛上遇见一张张难忘的笑脸。
岛上最美的风景是人。刚开始是一个人对着我们笑,后来是一群人在对着我们欢笑。我突然想起了外婆的样子,耳边响起了她在渡口抱起我亲个不停的笑声。
笑是会传染人,我们这群岛客也学会逢人笑脸相对,我们相信这是小岛特有的礼仪!
小岛没有汽车,乘上小岛特有的蹦蹦车,这两位岛客笑得竟有了少年的模样。
冬松岛小岛面积4.8平方公里,是一个纯渔业海岛,盛产大虾、九虾、乌贼、章鱼、花蟹、沙虫和各种贝类。退大潮后近万亩的滩涂是岛民的铁饭碗,是采海的大欢场。
海滩上这星星点点的是什么?
走进去,才能有所发现,原来是挖沙虫的。
挖沙虫要眼利,下手要狠,落锄要准,拽出虫子要快。找虫眼、挥锄、翻拽沙虫等动作要一气呵成,要有斩钉截铁的气势,整套动作似难度系数较高的连环体操。
被潮水追赶着劳作,一天几百次的反复举锄,岛上的婶婶婆婆们都练成了穆桂英。
随我同去的小姐姐观摩了一阵,说:“打工是不会打工的,这辈子也是不会挖沙虫的了。”
挖出的沙虫要趁鲜活时卖才值钱,海鲜就是要讲究一个鲜字,“不鲜不要钱!”,这是渔民常挂在嘴头上的话。
岛上就有专门收购沙虫的人,骑着摩托在滩涂上穿梭,挖沙虫能手总是先得到她们的光顾。挖出沙虫就是挖着了钱,现货现钱,捏着纸币的感觉实在。曾有挖沙虫能手一天能收获900元大银。
在滩涂上辨别各种海鲜生活的家门,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谜。真不知这些婆姨是如何练就火眼金精的。看着她们的收获,分享她们的笑容,让我们觉得幸福有着千百种方式。
赤嘴螺煲汤最甜嘴。这个季节沙虫又肥又值钱,所以婆姨们都忙着去挖沙虫了,耙螺的人极少,能遇上这个也是我的福气,我将这一筐一网袋的螺贝全收了。
我在倘大的海滩上见不到一个男人,岛上的男人基本是不可能挖沙虫的。岛内有一个约定不俗成的风俗,男人在水里干活(出海捕鱼),女人在陆上干活(操持家务和滩涂采海)。
夕阳下,采海归来的她们脸上有金色的光辉。
我们也要暂别小岛。
傍晚六点以后,小轮渡停驶,小岛主动与外界隔离了。岛上的夜晚是安静的,岛上的夜晚也应是悠长的。我想,岛上应有一间客栈,红树林之上应有一座小亭,听海,数星,随着浪花缓缓上涨的频率调整自己的呼吸,过一个慢岛生活。
码头边的红灯塔就像一把大号手灯筒,准备照亮我们归去的路。假如你的故乡回不去,这个小岛应该是你回得去的故乡,岛上有所有人外婆的慈爱身影。
小岛明天又会醒来!